【路开原创】市井小记:新安老街(谢平)

□文/谢平
 
 
新安老街长不过百米,两边除了住户,商店、缝纫社、铁匠铺、理发铺夹在其中。
 
一大早,每家的门陆续打开,听得到拉闩门杆的声音,然后是“依呀”开门声音,里面走出还没睡醒的大人小孩,伸着懒腰,仰天打响亮的呵欠。
 
周末,在城里上班的人起床就有漱口的习惯,他们回到乡下家里居住,被看作是高人一等的人。
 
“南京佬”的弟弟就是其中之一,漱口的时间要花去半个小时,看上去像是在干一件体力活。
 
他手臂快速地上下拉动,牙刷不断地从嘴里拖出白泡,有不认识的人好奇地远远看着,熟识的就赞道:“这样讲究啊!”
 
他便更来劲,牙刷磨擦牙齿的声音更响,“咕咕”的含水声音整个街都听得到。
 
 
街道逐渐热闹起来,农户挑着自留地里长出来的时令蔬菜来售卖。翠绿的蕻菜、细长的豆角、紫色圆润的茄子、皮薄肉厚的冬瓜……它们还带着早晨的露水,在圆篮里、土箕里盛放,沿街两边排开。
 
下街的杨久婆婆摊位上则放一个小炉子,炉子上放一口两边有耳的铁锅,铁锅边置一小桶米浆。扬久婆婆用扁平浅沿的铁勺舀一勺米浆,放进油锅,一会功夫,米浆就鼓起来,成了又香又脆的勺仔糕。
 
但这种美食不是常人随便能吃得起的,只有吃商品粮的干部职工才能够买来饱口福。就是这一处勺仔糕摊位,让整条街都飘着油烟夹杂的豆香味道。
 
勺仔糕于我是种奖赏,只要我足够听话,或勤快做家务,往往能得到家里的奖励。得了几角钱,便能买上几只勺仔糕了。
 
还有一处豆腐摊。我记不起卖豆腐的人的名姓,只记得他家的豆腐又嫩又白,没有半点豆渣味道。
 
他每天只做一板豆腐,他事先给豆腐分好块,经验告诉他,哪些人会来买,这些人加起来正好能买走一板豆腐;案板上剩余几块,他心里就清楚谁还没来买——这些人也是吃商品粮的干部或职工。
 
 
街市持续半个多小时就散了,狭窄的街道冷清下来,卵石铺成的街面泛着黄色的光泽,这个时候,“南京佬”拖着他的残腿,“橐橐橐”地一路撑过来。
 
他腋下的拐杖看起来油腻肮脏,缠着的布垫看不清布色,同样肮脏的还有他屁股下的条凳。
 
“南京佬”仗着他的残疾,仗着他有一个在城里工作的弟弟,常干一些耍懒的事,在商店里赊酒赊烟,拖着不还,连老表的钱借了也不认帐。
 
我亲眼看过他被债主催着还帐,他拔一根体毛,扬在对方脸上,“要吗?拿去!”谁也奈何他不得。
 
老街前面是商店,商店对面是整个街乃至整个公社最大的建筑,原为新安廖姓地主所建,解放后收为公有,成了商店的仓库和宿舍。
 
屋内阴森可怖,楼上放农具的地方,经常能听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。我的童年的噩梦都与之有关,我不知道梦过多少次房间的门被鬼撞开,而我死劲也顶不住,只得拼命地叫喊。
 
醒来才知是梦,却已一身冷汗!
 
供图  谢平(路开文化)
 


 
谢平,江西广昌人,赣南师范大学1980级中文就读,曾为天津某物流公司总经理,现居广昌。教育系统工作,散文作品见《厦门日报》等报刊,赣州路开文化文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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